播客的「起心动念」
罗永浩在极客公园IF 2026创新大会上坦诚分享了他的播客创作历程。当被问及做《罗永浩的十字路口》的初衷时,他坦言这并非出于什么体面的原因。
"去年,我们搞了一个软硬件结合的AI智能硬件方案。如果能按时交付,那绝对是去年最牛的产品。但工程上出了意外——以前做手机时老是硬件出问题,去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软件出了问题,硬件没问题。"
面对研发灾难性导致的项目推倒重来和资金紧张,罗永浩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出去融资,二是继续研发的同时想办法挣钱补贴家用。他选择了后者,并凭借自己的传统优势轻松实现了盈利。
"国内播客圈里似乎还很少有人能赚到大钱,你当时凭什么觉得做这个能成?"张鹏问道。
"也可能是因为我这样的选手没进场,我不知道原因。反正我们第一天就赚到钱了。"罗永浩回答。
视频播客的选择
罗永浩特别强调了他对视频播客的坚持,并建议同行们放下"原教旨主义"的执念。
"有两个事实大家要看清楚:第一,美国最头部的那些播客,全都是音频视频同步上线,而且视频的数据通常比音频好得多。第二,美国音频播客比例高,是因为他们通勤主要靠开车,被迫只能听;而中国大部分人通勤是坐地铁、公交,这是有条件看视频的。"
他解释说,不要把"只能听音频"当成播客的铁律,那是特定场景下的妥协,不是这个产品的本质。
"所以我们第一天就这么干了,11个平台全上。结果也证明了我的判断:我们的视频播放量占了80%到90%,纯音频的比例很低。"
令人惊讶的是,罗永浩仅用每周一天的时间做播客,就取得了每期平均1000万左右播放量的成绩,高的甚至达到3000万。
播客的独立性原则
面对"上老罗的播客得花大价钱"的传闻,罗永浩明确表示:"这是赤裸裸的诬蔑和'泼脏水',这个是谣传。"
"我们这个播客不是花钱能上的。如果花钱能上的话,我们8月份开始搞,现在三个多月,应该可以考虑要上市了。因为企业家愿意花钱上我们播客的特别多,但我们从来不接受花钱上播客。"
他坚持原则,认为一旦开了付费上播客的口子,团队的价值观就会"往脏了去",队伍就没法带了。
"这中间容易产生误会:有些企业确实既上了播客,又花钱请我拍了广告。这难免给外界一种暗示:是不是'上播客免费'只是个幌子,拍广告才是变相的门票钱?所以有一些'不信邪'的企业家来了,他们坚持不做任何商业投放,就纯上播客,其实也是在试探我。但事实证明,只要人合适,哪怕我们的商务团队去谈合作被拒了,节目该上还是照样上。"
选人的逻辑
张鹏询问了《十字路口》选人的逻辑。罗永浩表示:"我们国家走到今天,各行各业都有非常了不起的精英。我们就想把中国的精英人士'一网打尽'吧。"
"我们想听听他们,如果没有传统电视时代60分钟或者90分钟的限制,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比如5到8小时,他能给我们输出什么东西。所以基本上是按这个原则指导工作。"
罗永浩透露,他们团队会深入研究嘉宾的生平,阅读资料量可能在十几万到几十万字,确保采访有深度。录制时虽然有一份60个问题左右的提纲,但主要起提醒作用,聊嗨了经常会脱轨。
克制天分
当被问及播客成功是靠天赋还是努力时,罗永浩表示:"来了就聊,但是我要做不少准备的。"
除去积累外,他认为做播客需要克制自己的天分:"我一直很能说,也能对抗,还能吵架,这些在播客里都用不上。你请来的嘉宾,怎么能跟他对抗呢?"
"头两期播出去以后,有人骂我说:'你不是请嘉宾来的吗?你那么多话干什么?'我就少说点,后来就说得越来越少了,对我来讲反而更轻松了。我发现我做这个播客,核心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我不要做什么。这个对我来说还挺轻松的。"
嘉宾选择与认知颠覆
罗永浩分享了他对嘉宾选择的伦理原则:"我们对采访的嘉宾只有'善意'和'中性',没有恶意。如果有恶意,我就不采访他。如果我要骂一个企业家,或者揭露他的黑料,我应该自己去做调研、写文章,而不是把他骗来采访,录完之后剪出黑材料。那种做法,在职业伦理上是缺德的。"
他提到,魔术师刘谦给他带来了最大的认知颠覆:"春晚所展现出来的刘谦,真的只是他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为了配合节日气氛和'合家欢'的需求,他在春晚上其实是收着演的,能做的有限。但他对魔术真正的理解、追求以及在国际上取得的成就,远比我们看到的要深得多。"
对新一代创业者的观察
罗永浩对这代年轻创业者有着复杂的情感:"现在各行各业的优秀年轻人层出不穷,我是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我肯定希望看到各行各业冒出更多优秀年轻人,表明我们未来更值得期待;生气的是,他们首先很优秀,同时他们成长的条件也确实好。"
他举例说明这代年轻人的优势:"以前我们看到某个领域的世界最高成就,常形容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但这词对今天的年轻人不适用——因为他们长大时,所有的门本来就是开着的,他们可以任意取舍。在这样的文化土壤里,养分是非常充裕的。"
罗永浩还发现,成功的年轻人大多是在"父母不怎么管"的环境中长大的:"父母如果什么条件都具备,但对孩子管得特别严,这孩子很难有特别好的成就。'鸡娃'的中国父母可以适当给孩子松一口气,可能松的那口气就是他将来的成就。"
深圳之行的震撼
罗永浩分享了他近期对深圳的考察经历:"我们去深圳做了两次考察,看了几次加工厂,还有XbotPark机器人基地,那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硬件创业孵化器。看了几十家团队。印象很深,因为今天如果做硬件创业的话,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就是深圳,没有之一。"
"很难想象,在我那个年代,或者地球上深圳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能有大学没有毕业、十八九岁的孩子,已经和同样有理想的人凑到那儿,开始埋头鼓捣硬件,而且是智能硬件、软硬件结合的。还是挺受冲击的,再一次为他们高兴,为自己生气。"
锤子科技的遗产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锤子科技已经倒闭多年,但罗永浩发现它留下的"遗产"依然在滋养着新一代产品经理:"我去拜访那些创业公司,如果CEO是产品出身而不是技术出身,上来就会特别亲近。他经常会悄悄跟我说:'老罗,我当年买过五个锤子手机……'尤其是做软硬件结合或者纯硬件的,只要是负责产品的人,对我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甚至在国际上也有影响:"当时新闻报道说扎克伯格从OpenAI挖了11个AI大牛,其中7个是华人。我去美国时,特意想见识一下这些华人专家有多厉害。朋友帮我拉了群,我去见了其中身价最高的一位。见面时,这位老师比我还激动,拉着我说他是'铁杆锤友'。原来他去美国读书前,曾申请来锤子科技做实习生,结果被我们HR两次'残酷拒绝'。没办法,他只好去美国读了个学位,后来进了OpenAI,成了华人AI圈最顶尖的那批人。"
没打算交班
面对新一代优秀创业者,罗永浩明确表示没有打算交班:"德高望重也能跟年轻人竞争。有人问我:'你觉得他们从小就接触那么好的东西,现在年纪轻轻做出这么优秀的来,你们有压力吗?'压力肯定是有的,这都是好的、正面的压力。"
"我现在还有这么好的劲头,跟前边没有取得特别大的成绩是有一定的关系的。如果否认这个,是不诚实的。我们尽量多地换位思考,这个世界会变好很多。"
创业机会与AI浪潮
在谈到今天的创业机会时,罗永浩表示:"我们现在不敢做巨头们盯着的事,要分阶段。先做一些他们不是特别看得上,但价值又足够支撑你往前走的;积累起来以后,到了某一个点你觉得可以了,才会去做那些更可能被巨头迅速掐死的东西。"
他特别强调了AI革命的重要性:"这一波我是又高兴又感到有一点压力,因为这波AI革命号称是比工业革命还大的机会。所以这波要是啥也没做出来,确实不好找借口了——上一轮还有一点借口,这一轮完全没借口了。"
关于手机的未来,罗永浩认为:"未来10年内还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手机。如果是这样,就不得不再去考虑手机。如果未来10年手机能被眼镜替换掉,那我这会儿完全不关心手机,只关心眼镜了。现在看起来,眼镜供应链的成熟还要10年以上,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戏,做不了那么大,替代手机是不可能的。"
对年轻人的建议
当被问及对这代年轻人的建议时,罗永浩表示:"这个我很小心。咱们也年轻过,'老登'过来指手画脚多讨厌。我现在跟他们交流产品,会加一堆前缀。从开场先说'不知当讲不当讲'开始,然后是'我毕竟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你们肯定比我了解得多',然后'我的经验是凭我过去并不排除错误的经验得出的看法','我说一个你们参考一下,如果不对欢迎你们指正'。"
最终,罗永浩送给年轻人的建议与多年前留给自己的话相同:"一样,不要怕,没什么可怕的。我觉得他们尤其不用怕,他们长大的条件比我们那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现在中国科技企业都在批量出海做全球化市场。在个别领域里,你在中国真的很难——你只要做对了一些,就会被巨头掐死。但是杀出去,去全球市场,还有大把的机会,不用怕。"
"其实我这么讲也有点多余,他们本来就不怕,我特别喜欢这一点。我的同龄人年轻的时候,勇敢一点的也是'一边怕一边勇敢',现在的年轻人连怕的意识都没有,我特别高兴。至少在创业者当中是普遍的。这也证实了我年轻时候的想法是对的。我年轻时候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畏畏缩缩,那时候我们同龄人大部分还是被现实压力压得比较畏缩。现在年轻人这样,我特别高兴。我想象的那一天正在到来。"

结语
罗永浩在极客公园的舞台上展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从曾经的科技创业者到如今的播客创作者,从锋芒毕露到学会克制,从独自奋战到连接各行各业的精英。他找到了新的自洽方式,也找到了新的价值创造点。
面对AI浪潮,他既兴奋又紧张;面对新一代创业者,他既欣慰又有危机感。但无论环境如何变化,那份"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精神依然在他身上闪耀。正如他所说:"我想象的那一天,那个技术变革造福人类的时代,正在到来。"
而对于这代"连怕的意识都没有"的年轻人,罗永浩送出的简单而有力的建议——"不要怕,没什么可怕的"——或许正是他们面对未知未来时最需要的心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