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重塑教育:当传统教育巨轮沉没,我们如何培养无法被替代的'超级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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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I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传统教育体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今年秋招,残酷的现实给了不少顶尖大学应届生一记重击:他们苦学四年,目标直指的「分析师」岗位,在一些头部企业内部已悄然被AI接管。这场静默的革命,正悄然改变着教育的本质与未来。

教育巨轮的沉没危机

「不是辅助,是取代。」超脑AI创始人王佳梁一语道破AI对就业市场的颠覆性影响。他预言:「最多不超过10年,我们熟悉的传统教育体系,会像一艘泰坦尼克号,在大洋中撞上AI这座冰山,然后沉没。」

王佳梁本人曾是这艘船上最成功的乘客之一:第一代程序员之子,少年宫编程启蒙,保送交大,创立的公司成功在纽交所上市,市值高达10亿美元。然而,这位「传统教育赢家」却在三年前转身成为教育体系的「逆行者」,成立超脑AI,探索AI时代的教育新范式。

哈佛商学院最新报告指出,率先应用AI的企业中,初级岗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最令人警醒的是,受影响最深的并非低技能岗位,而是那些来自中间档次院校的毕业生——他们曾凭借专业技能获得体面收入,如今其工作内容恰好落在AI高效替代的区间。像是TikTok、Meta等公司的数据标注团队们,如今正在成为第一批被AI替代的对象。据裁员追踪网站Layoffs.fyi的统计,仅2025年上半年,全球科技公司就已削减了近10万个职位。Salesforce首席执行官马克·贝尼奥夫更是直白地说:「AI技术让我们对客服团队的需求直接减少了4000人。」

AI就业市场变革

哈佛商学院报告显示一些低级岗位正在「消失」来源:SSRN官网

AI「原住民」的崛起

当一项新技术席卷各行各业时,人们常以为它会从边缘到核心逐步渗透。但AI的冲击轨迹恰恰相反——它首先挑战的,正是那些经验最丰富、路径依赖最深的「老司机」。

「别说孩子们了,就连我这样一个写了几十年代码的人,刚接触AI编程时,都会下意识抗拒。」王佳梁描述道。那种感觉,就像紧握方向盘的老司机,明知自动驾驶更精准高效,却仍因「失控的不安」而本能抗拒。「对技术黑盒的不信任,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然而,另一群人却已毫无障碍地跃入了AI协作的河流——他们正是还在中小学阶段的孩子们。

「他们不知道过去代码应该怎么写,也不在乎。」王佳梁说,「他们天然接触的就是AI原生的创作环境。」在超脑AI孵化器项目中,他亲眼见证一群零编程基础的初中女生,通过与Claude对话和截图反馈,在七天内从零构建出一个名为《爷爷的蛋》的多智能体RPG游戏。「她们没有『这应该怎么写』的包袱,只有『我想做什么』的冲动。AI对她们而言,不是替代,而是延伸。」

孩子们正在讨论项目细节

孩子们正在讨论项目细节 来源:超脑AI孵化器

中学生正处于一个独特阶段——既有丰富的想象力,又初步具备思考如何落地的能力。「他们去尝试不同想法时,试错成本远低于成年人,对技术的理解能力又远高于小学生。」这或许也正是时代赋予这一代人的独特机遇,他们不需要经历数字时代的技术迁徙之苦,而是生来就站在AI大陆的「原住民」。

「超级个体」的核心特质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新时代的超级个体?王佳梁认为,这不取决于年龄,而取决于你是否具备三种核心能力:强烈的好奇心,与AI的协作能力,跨领域的深度认知。

「未来,人的工具化价值会越来越低。」他强调。当AI能执行大部分任务,解决大部分难题,甚至做的比人更出色时,人类的角色将更专注于提出问题(好奇心)、提出需求(动机),审美和品味(选择)——这些无法被AI取代的人类独特价值。

未来的组织形态也将会被重塑。王佳梁预言,我们将告别金字塔式的层级管理,转向「超级个体+AgentAI」构成的去中心化协作网络。极端来看,未来工作可能大致只有两类:一极是高度自主、勇于创造与定义的「超级个体」,他们借助AI实现一人就是一个团队;而另一则是提供情绪价值、人际陪伴与精神支持的「关怀型角色」,如教练、冥想师、艺术疗愈师等。「这两种角色都很难被AI替代,因为它们的存在是基于人的主体性、情感与意义感。」

教育本质的重新定义

当科技巨头与开发者社区纷纷将黑客松视为技术普及的赛场时,王佳梁与他发起的「超脑AI黑客松」,却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不教授技术,而是重塑人与技术的关系。

「许多机构的黑客松重在技术应用,社区的则偏向技术分享。」王佳梁如此定义自己的不同,「而我们,是帮助10后重新思考:在未来,人应如何与技术相处。」

这一理念,从遴选环节便开始贯彻。一场40分钟的深度面试,问题不再是「你会什么」,而是「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许多孩子与家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教育应当有教无类,但在早期,我们需要找到『同频』的人,才能让改变继续发生。」王佳梁坦言。这种「同频」,无关技术能力或学业成绩,而在于内在的驱动力与自主思考的意愿。

超脑AI黑客松比赛

超脑AI黑客松比赛,最右侧为超脑AI创始人、上海交大人工智能校友会秘书长王佳梁 来源:超脑AI孵化器

在这里,教育成为一场关于「主体性」的唤醒实验。王佳梁援引心理学的「自我决定论」指出,人的内驱力源于三大支柱:自主感(我能做主)、胜任感(我能做到)与归属感(我被连接)——这也正是超脑AI试图系统化赋予学生的底层能力。

「过去,创意落地需要漫长积累,学生难获即时反馈。但AI让『创造』触手可及,」王佳梁说,「它赋予学生强烈的胜任感,从而激活了内在的好奇与驱动力。」

这种转变在孩子们身上清晰可见。「我以前总是想得多做得少,但在这里,我学会了有想法就立刻行动。」初中生的绍卿在活动启发下,自学了HTML,为学校开发了一套班级作业系统,并持续迭代至安卓与iOS版本。「现在遇到问题,我会先思考痛点、机会与解决方案,」绍卿说,「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彻底改变了。」

绍卿为学校打造的作业管理系统

绍卿为学校打造的作业管理系统以及限制交易平台 来源:受访者供图

人机协作的新范式

当大多数人还在学习如何向AI发号施令时,先行者已进入下一个阶段。他们不再视AI为工具,而是将其作为「思考合奏者」。像Vibe Coding这类AI原生应用的兴起,意味着人机协作正从执行命令走向共同思考,甚至我们和其互动的方式也被精简掉一切,仅剩下一个对话框。

「但现在大多数人,其实还没真正学会怎么和AI说话。」王佳梁在和我们聊天时,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察视角。

他举了个例子:很多人抱怨AI理解不了自己的需求,却很少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和AI对话,就像和一个刚认识的工作伙伴磨合——你得先给它足够的背景,它才能真正懂你。」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像Plaud Note Pro这样的工具开始受到关注,它们试图解决的,正是如何把真实世界的完整上下文传递给AI。

但更关键的,或许是向AI提问的方式。王佳梁打了个比方:「如果你一上来就要求AI给你一个完美答案,就像在创意会上老板直接要求『十分钟给我个惊艳的方案』——结果往往很平庸。」

他分享了自己的做法:先让AI扮演不同的角色来反问自己。「让苏格拉底来质疑你的问题,让投资人来挑战你的商业模式,让哲学家来追问你的价值假设……这个过程看似绕远路,却往往能打开你从没想过的思路。」

超脑AI活动现场

超脑AI活动现场 来源:超脑AI孵化器

人性的不完美:最后的防线

这一切的背后,真正的驱动力是什么?王佳梁认为是人的好奇心,以及由此生发的提问的智慧。这些才是AI无法替代的、属于人类的特质。

那么,当AI越来越强大,人类不可替代的价值到底在哪里?

王佳梁的答案令人意外地温暖:「未来十年、二十年,AI可能依然学不会乔布斯对产品那种近乎偏执的审美,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我们会为一首诗的意境落泪。」他相信,人性的不完美、个人独特品味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连接,将成为人类最后的防线。

新的时代价值认知也会重塑我们对成功的理解。「工业时代要求我们磨平棱角,但AI时代恰恰需要保留那些『不合时宜』的特质。」王佳梁说,未来最稀缺的,可能是那些能同时在理性与感性世界穿梭的人。「社会正在从单一的价值观转向多元共存,这意味着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独特的存在意义。」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如果有人问,该让孩子学什么才不会被AI淘汰?我会说——学哲学。正因为AI能给出几乎所有问题的『答案』,不断追问和构建意义感,才成了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从沉船争夺到学会游泳

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王佳梁的语气变得诚恳:「我不敢说自己知道什么是完美的教育,但我很清楚什么是不对的。如果明知这条路通往的是『拼命挤进名校,毕业后却发现自己学的东西已被AI取代』,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

未来我们该如何教育孩子们?他的建议朴素得让人触动:「与其在沉船上争夺更好的位置,不如早点学会游泳。带孩子去感受真实的世界,陪他们做看似『无用』的事——捏泥巴、发呆、漫无目的地散步。对世界的真实感知将会是比任何技能都珍贵的东西。」

值得注意的是,这场教育的危机是全球性的,不仅限于中国,不仅限于亚洲,但王佳梁在与其他国家的教育者交流中发现,东方的教育体系确实可能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不过,」他的语气坚定起来,「好在越来越多人开始觉醒,正在从培养『更高效的工具』,转向唤醒『更完整的人』。」

结语:教育的新航向

AI时代的教育不应止于消除「信息差」,更要滋养孩子的「生命状态」。「我们交付的不是技能,而是一种在创造中学习、在挫折中迭代的勇气。当教育的重心从『灌输答案』转向『激发好奇』,每个孩子都有机会成为驾驭未来的舵手。」

或许,这正是AI赋予教育最深刻的启示:它迫使我们回归教育的本源——不是培养更高效的工具,而是唤醒更完整的人。而黑客松,不过是点燃那簇向内生长之火的第一粒火种。

当我们还在探讨AI未来图景时,一场就业市场的结构性变革已经在大洋彼岸成为现实。巨轮早已开始缓缓倾斜,冰冷的海水,已然漫入船舱,大部分人正在拼命涌向尚未沉没的甲板,争抢着那些即将失去价值的位置。然而,真正的出路不在于在沉没的巨轮上争夺更好的位置,而在于建造属于自己的方舟——那些由「超级个体」组成的个体舰队,每个人都是自己小船的舵手,在AI涌动的海流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