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工智能（AI）领域，一场由巨头公司主导的人才争夺战愈演愈烈。谷歌以 170 亿元人民币的天价「收编」AI 初创公司 Windsurf 的核心团队，再次将硅谷的「AI 挖人」现象推向风口浪尖。这种不惜重金抢夺人才的背后，是各大科技巨头在 AI 霸权之战中的迫切需求。然而，在这场看似光鲜的竞争中，99% 的资金最终可能流向了 1% 的顶尖 AI 人才，而其他从业者则面临着被边缘化的风险。
OpenAI 的 Vibe Coding 梦想似乎受到了冲击。不久前，谷歌 DeepMind 成功地将 AI 初创公司 Windsurf 的核心团队纳入麾下。此前，OpenAI 曾与 Windsurf 谈判，希望以 30 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该公司。然而，最终谷歌成功地抢占了先机，为自己的 AI 团队注入了新的活力。根据报道，谷歌将支付 24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 170 亿元）的许可费和补偿金，以换取 Windsurf 团队的联合创始人 Douglas Chen 和部分高级研究人员加入谷歌，从而帮助谷歌在 AI 编程项目上取得进展。与此同时，Windsurf 将保持独立运营，并仍然可以将技术授权给其他公司。
一个月前，Meta 也采取了类似的行动——斥巨资收购了 Scale AI 近一半的股份，并顺势将该公司年轻的 CEO 拉来担任自己的首席 AI 官。无论是 Meta、谷歌、苹果，还是马斯克的 xAI，都在积极地争夺人才，他们或整体收编明星初创团队，或直接从 OpenAI、Anthropic 等公司「挖墙脚」。
为了吸引人才，各大巨头纷纷开出数百万甚至数亿美元的薪酬包，以「爆破式」的方式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走团队。CEO 们亲自出马，通过电话、组局或投资收购公司等方式，只为拿下几个创始人和技术骨干。而被挖角的公司则被迫提高留任奖金，以留住关键人才。硅谷的「AI 人才争夺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大量的资金最终流向了少数顶尖 AI 人才手中。
Meta 在人才争夺战中表现得尤为激进。今年 6 月，Meta 重组了 AI 团队，宣布成立「超级人工智能实验室」，并斥资 143 亿美元收购了数据标注初创公司 Scale AI 49% 的股份。Meta 还直接任命 Scale AI 的 CEO Alexandr Wang 为 Meta 的首席 AI 官，可谓是「买公司送高管」。
除了通过投资公司来获取人才，Meta 在个人人才的报价上同样毫不手软，尤其瞄准了 OpenAI 和谷歌的顶级研究员，以及苹果和 Anthropic 的人才。为了挖走 OpenAI 的核心成员，Meta 甚至开出了「4 年 3 亿美元」级别的「大包」，第一年就能行权一大笔股票，兑现 1 亿美元。虽然 Meta 声称这些极端报价仅限于「少数领导职位」，但在科技圈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拥有顶级 AI 模型的 OpenAI 成为了最大的被挖角目标，面临着严重的人才流失。据称，Meta 至少重金挖走了 7 名 OpenAI 的顶尖研究人员和模型开发人员。OpenAI 的一位高管形容，被 Meta 挖人就像「有人闯入我们家偷了东西」。OpenAI 的 CEO Sam Altman 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但他声称 OpenAI「最好的」员工并没有被挖走。
Sam Altman 在一次播客节目中谈到了 Meta 挖角事件，他表示：「Meta 开始给我们团队里的很多人开出巨额合同，比如每年 1 亿美元的签约奖金，比这还多的薪水。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我们最好的员工里，没有任何人决定接受他的条件。」据说，Meta 曾试图挖走 OpenAI 的其中一名首席研究员，以及谷歌的 AI 架构师，但这两次尝试都未能成功。
尽管如此，OpenAI 仍然需要在挖角大战中付出代价，调整薪酬，给一些员工开出 100 万至 200 万美元的留任奖金，并附送更多股权，作为忠诚奖励，以说服关键研究人员在收到外部报价后留下来。据称，过去两年发生的董事会危机和组织动荡对 OpenAI 员工的归属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使得一些竞争对手和猎头认为「从 OpenAI 挖人更容易」。
当然，OpenAI 也不是被动挨打，它一直在积极地挖人，甚至进行反挖。OpenAI 不仅从 Meta 挖回了一名研究员，还从马斯克的 xAI 和特斯拉挖走了高级 VP 和多名核心工程师，其中部分人参与过马斯克旗下超级计算机 Colossus 的构建。马斯克和 Sam Altman 之间早已因路线分歧而关系破裂，目前甚至还在互相起诉。
在这样的薪酬环境下，连一向高冷的苹果也不得不改变作风。苹果原本因为保密文化而不鼓励研究员发表论文，这导致它很难吸引 AI 顶尖学者。相比之下，谷歌、Meta 和微软等公司长期以来都允许研究人员发表论文和开源一些工具，这有助于提升他们的影响力。到了 2025 年，苹果似乎开始放松一些限制，并大举投资内部大模型项目。
即便如此，苹果负责基础模型研究的主管仍然被 Meta 以超过 1 亿美元的「大包」挖走。这笔薪酬传闻甚至超过了除 CEO Tim Cook 之外的所有苹果高管，但苹果并未尝试反挖或匹配 Meta 的报价。
为了抢夺 AI 人才，一些公司也在调整措施，缩短行权期限。例如，谷歌将部分 AI 招聘的行权期限从 4 年缩短为 3 年，以提高薪酬吸引力。数千万美元的签约奖金也并不罕见。值得注意的是，巨头们开出的并非单纯的高薪，还包括股票和一次性签约奖金。一些 offer 据称带有「爆炸期限」——要求在 24 小时内签字，否则作废。
当下，整个硅谷 AI 圈里，一些人的履历就像转会市场：在谷歌工作过，然后去 OpenAI 升级，再被 Meta 挖走。当然，也有的人选择反复横跳。例如，一名被 xAI 挖走的工程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回到了 OpenAI。也有的人选择拒绝 Meta 的高薪包裹，仅仅因为不想「卷」。由于 Meta 将签约费提高到了「职业球星」级别，一张将一名华人 AI 研究员与足球巨星 C 罗并排的图片，并附上他们的签约身价对比，甚至成为了科技圈流传的热梗。
在这场巨头挖角大战中，华人面孔频频出现。比如，前面图中与 C 罗并排的余嘉辉（Jiahui Yu）就是一位华人，他毕业于中科大少年班，曾在谷歌 DeepMind 工作，领导过 Gemini 多模态项目，后加入 OpenAI 参与 GPT-4o、GPT-4.1、o3、o4-mini 等模型的开发，然后才被 Meta 重金挖走。
苹果被 Meta 挖走的也是一名华人，名叫彭若明（Ruoming Pang）。据称，Meta 为了挖他，开出了超过 2 亿美元的总包。彭若明在苹果工作了 4 年，负责苹果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的基础模型团队，该团队主要研发支撑 Apple Intelligence 的基础模型。在加入苹果之前，彭若明还在谷歌工作了长达 15 年，期间参与语音识别研究和产品开发，联合开发了 Babelfish/Lingvo 深度学习框架和 Tacotron 2 语音合成系统，是谷歌全球授权系统 Zanzibar 的联合创始人和技术负责人。
除了彭若明，Meta 的华人挖角名单里还有好几位前 OpenAI、谷歌的华人研究员，他们之前在 OpenAI、谷歌时参与的是 GPT-4、Gemini、o-series 等最前沿的大模型版本的开发。
常慧文（Huiwen Chang）是清华大学姚班的毕业生，在普林斯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她曾在谷歌担任研究科学家四年多，发明了 MaskGIT 和 Muse 架构，并于 2023 年加入 OpenAI，参与开发了 GPT-4o 的图像生成系统，在多模态 AI 模型方面做出了贡献。
任泓宇（Hongyu Ren）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博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他曾在微软、英伟达、谷歌和苹果实习，加入 OpenAI 后，负责后训练团队，专注于语言模型训练优化，是 GPT-4o mini、o1-mini 等模型的开发者之一。
Ji Lin 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博士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MIT）。他于 2023 年加入 OpenAI 担任技术团队成员，参与开发过 GPT-4o、GPT-4.1、GPT-4.5、图像生成系统（4o-imagegen）以及 Operator reasoning stack。
2025 年 7 月，谷歌宣布将聘请 AI Coding 初创公司 Windsurf 的首席执行官、联合创始人以及部分研发员工，将他们纳入谷歌 DeepMind 团队，从而阻止了 OpenAI 对 Windsurf 的收购计划。其中，被谷歌打包招进来的 Windsurf 联合创始人 Douglas Chen 也是一位华裔，他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MIT），曾在 Meta 和 Facebook 担任机器学习工程师。
苹果同样在 AI 方面倚重部分华人。在彭若明离职后，苹果很快提拔了另一位华人工程师陈志峰接手，继续负责 Apple Intelligence 背后的大语言模型研发与部署。华人面孔的密度之高并非偶然。据一些智库对全球顶级 AI 会议论文作者的分析，在美国顶尖 AI 研究人员中，超过三成拥有中国背景，这一比例甚至略高于美国本土出身的研究人员。
马斯克对华人工程师的倾向也很明显，其团队合照中经常出现许多华人面孔。甚至在 xAI 创立时，12 位创始研究员里有 5 位是华人，他们分别是 Tony Wu、Jimmy Ba、Greg Yang、Zihang Dai 和 Guodong Zhang。他们中的许多人曾在谷歌或 DeepMind、OpenAI 实习或工作过。因此，人们常常戏称「大半个 xAI 都是中国人」。
在 Grok 4 的直播发布会上，坐在马斯克旁边频繁露脸的就是吴怀宇（Tony Wu）。他现在的身份是 xAI 的联合创始人，曾在谷歌 DeepMind、OpenAI 实习，并在斯坦福做过博士后，同时还在谷歌工作过一段时间。
今年甚至出现了一种流行的说法，时不时就会被科技圈调侃转发：「AI 大战就是在美国的中国人 VS 在中国的中国人」。
然而，在风光无限的天价合同背后，也隐藏着另一个群体的焦虑，因为这场挖角大战可能只针对金字塔尖的 1%，那么剩下的 99% 呢？
即使是「普通」的 AI 资深工程师，也有可能拿到 100 万到 150 万美元的年包，这比传统的软件岗位高出两三倍。Levels.fyi 平台的数据显示，Meta 的 E7 级别 AI 工程师平均年包可以逼近 154 万美元，这个价码即使在硅谷也算是顶尖水平。但对于许多硅谷程序员来说，AI 的崛起和巨头的抢人大战带来的不仅仅是羡慕，还有切实的危机感：一边是 Meta、OpenAI、Google 等巨头正以数千万甚至数亿美元级的签字费和年薪争抢顶尖 AI 科学家，AI 大牛拿着天价合同，享受着九位数的待遇；另一边则是普通工程师担心被裁员，担心自己的价值被边缘化。
「一边是看着各路 LLM 大牛拿大包，一边是普通牛马整天担心被裁。」有人在硅谷码农聚集的论坛上发帖这样说道。类似主题的帖子不在少数，遍布于各种硅谷科技圈的社交网络平台。事实上，巨头们的确在「边裁边挖」。Meta 这几年至少裁了几万人，尤其是非 AI 项目的员工，并实行「末位淘汰制」，今年被硅谷华人码农圈戏称为「鱿鱼厂」。谷歌同样在持续优化，甚至启动了「自愿离职补偿计划」，以便将资源投入到 AI 项目中。亚马逊去年裁员超过 2 万人，今年初再次裁减了数十个企业岗位，并在 3 月开始重组 AWS 相关部门。
2025 年 7 月，微软宣布再次裁员数千人，主要集中在工程师岗位。其中，硅谷本地就有上百个软件工程职位被砍，部分原因是 AI 提高了生产效率。
微软 CEO 纳德拉在 2025 年公开表示，微软内部已有 20% 至 30% 的代码由 AI 生成。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其他企业。例如，Salesforce 的高管也表示，公司内部约 20% 的代码由 AI 生成，AI 使工程团队的生产力提升了超过 30%，因此减少了程序员的招聘。
一些硅谷软件工程师认为，随着 AI Coding 效率的提高，普通软件工程师的生存反而「越来越难」。有人甚至认为，目前 99% 的资金流向了 1% 的顶尖 AI 人才，而 AI 本身的岗位并不多，程序员开发的 AI 取代了很多岗位，最终可能会革了自己的命。硅谷的 AI 抢人大战不仅仅是巨头之间的零和游戏。无论是 AI 人才、普通软件工程师，还是硅谷巨头，现在都不得不接受这种高流动性和短期主义，以及一个现实：大量的钱，更多的钱，都只会流向 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