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全球数字生态系统正经历一场深刻变革，其中尤以搜索引擎的演进最为引人注目。谷歌作为搜索领域的巨头，其人工智能（AI）概览功能的推出，标志着搜索体验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同时也引发了关于其对网站流量潜在影响的广泛讨论。此前，行业内普遍存在担忧，认为这种直接呈现答案的模式可能会减少用户对原始网站的访问。最近，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发布的一项深入分析，为这些担忧提供了确凿的数据支撑，揭示了AI概览如何显著改变用户的搜索行为，并对整个网络内容生态带来深远影响。
该研究详细审视了AI概览功能对用户点击行为的具体冲击。根据皮尤研究中心对900名用户在2025年3月通过Ipsos KnowledgePanel收集的数据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在搜索结果页面（SERP）包含AI概览时，用户点击其他网站链接的概率大幅下降。具体而言，不含AI答案的搜索结果页面的点击率约为15%，而一旦出现AI概览，该点击率骤降近一半，仅为8%。更令人关注的是，谷歌曾声称用户会点击AI概览中引用的来源链接，但皮尤研究发现，仅有1%的AI概览产生了对来源的点击。这些被引用的来源，主要集中在维基百科、YouTube和Reddit等少数大型平台，它们共同占据了AI来源的15%，这无疑进一步加剧了内容集中化的趋势。
除了点击率的下降，研究还揭示了另一个令人不安的趋势：用户在看到AI概览后更倾向于结束其浏览会话。这意味着，许多用户可能仅凭AI生成的信息就停止了进一步的探索。尽管AI概览旨在提供即时便利，但其背后隐藏的风险不容忽视。生成式AI技术，无论其功能如何强大，都普遍存在“幻觉”（hallucinations）问题，即生成错误或不准确信息的可能性。例如，文章中提及了谷歌AI曾错误地将某空难事件归因于波音飞机而非空中客车。当用户仅依赖AI概览而不进行深入验证时，他们很可能带着不准确甚至错误的信息离开，这对信息素养和公共认知的准确性构成了潜在威胁。
谷歌自2023年5月以“搜索生成体验”（Search Generative Experience）形式开始测试AI概览以来，其普及速度惊人。短短一年内，AI概览已成为搜索引擎结果页面的官方组成部分，并持续扩大其覆盖范围。皮尤研究中心指出，目前大约五分之一的搜索查询会触发AI概览。值得注意的是，搜索词的长度和查询方式与AI概览的出现频率呈正相关。例如，以问题形式提出的搜索请求，有高达60%的概率会得到AI的回答；而完整句子的搜索，也有36%的比例会触发AI概览。这种倾向性表明，AI概览正逐渐成为用户获取特定类型信息的主流途径。
谷歌对于这些研究结论的回应，自然是持有异议。公司方面声称，人们正日益倾向于AI驱动的体验，而搜索中的AI功能促使人们提出更多问题，从而为用户与网站连接创造了新的机遇。谷歌进一步辩称，该研究采用了有缺陷的方法论和不具代表性的查询集，无法真实反映其搜索流量。公司强调，他们每天仍为网站带来数十亿次的点击，并且没有观察到像研究所示的网站总流量显著下降的情况。然而，这种官方论调与业界普遍感受到的流量变化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与SEO专家长期以来对“零点击搜索”趋势的担忧不谋而合。
AI概览的普及，不仅是技术层面的迭代，更是对整个数字内容生产和消费模式的深刻重塑。对于依赖广告收入和流量的出版商而言，用户点击率的下降意味着收入来源的直接威胁。当AI直接提供答案，用户无需访问原始网站即可获取信息时，内容的价值实现路径被切断。这促使内容创作者和出版商不得不重新思考其商业模式和内容分发策略。未来，内容创作者可能需要更专注于提供深度分析、独家报告或高度专业化的内容，这些是AI难以完全复制的。同时，构建直接的用户关系，例如通过电子邮件订阅、会员制或社区运营，将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以减少对搜索引擎流量的过度依赖。
长远来看，AI概览的趋势也引发了关于信息多样性和开放网络健康的担忧。如果大型内容平台和AI摘要成为主要的信息来源，可能会导致小型、独立的内容创作者难以获得曝光，进而影响内容的多元性和创新性。这构成了一个重要的行业挑战，即如何在提升用户获取信息效率的同时，维护一个健康、开放且充满活力的网络内容生态系统。平衡用户体验、技术创新与内容生态可持续发展之间的关系，将是摆在所有互联网参与者面前的关键议题。对于行业而言，这不仅仅是流量数据波动，更是一场关于未来信息格局走向的深刻探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