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gle作为全球互联网巨头，其在最近的法庭文件中对“开放网络”状态的描述，引发了行业内的广泛关注与深刻反思。该公司在试图说服法官避免拆分其广告业务时，意外地承认“开放网络正在急剧衰退”。这一表述与Google此前公开宣称其AI搜索产品并未损害网络流量的立场形成鲜明对比，揭示了数字生态系统深层次的结构性挑战。
法庭文件背后的信号：Google的矛盾立场
Google在今年早些时候输掉了广告技术反垄断案，目前正处于法院决定补救措施的关键阶段。美国司法部（DOJ）提出的解决方案之一是强制Google剥离其AdX广告交易市场。面对这一要求，Google在其9月5日提交的法庭文件第五页中，提出了一个核心辩护观点：强制剥离AdX将加速开放网络中严重依赖广告收入部分的消亡。这番言论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因为它直接触及了互联网内容生态的根基。
然而，Google的这一论断似乎与公司在其他场合的表态相悖。当用户对AI搜索产品日益感到不满时，Google高管们曾多次坚称用户热爱AI搜索，并且向网站发送的点击量一如既往。例如，搜索负责人Liz Reid曾表示，搜索点击量“相对稳定”。这种前后不一的说法，让外界对Google的真实意图和对开放网络未来的看法产生了疑问。这不禁让人思考，当公司的“摇钱树”——广告业务面临危机时，其对开放网络的描述是否发生了转变？
开放网络与开放网络广告：区别何在？
针对外界对其法庭文件的解读，Google发言人迅速做出回应，称“开放网络正在急剧衰退”这一表述是被“断章取义”的，并强调整个段落指的是“开放网络广告”而非开放网络本身。Google指出，对非开放网络展示广告（如联网电视和零售媒体广告）的投资正在增长，而开放网络展示广告的投资则在减少。
这种区分看似重要，但其背后的深层含义值得推敲。如果开放网络上的广告不再能带来可观的收入，那么Google作为其最大的广告技术提供商，其激励机制无疑会发生变化。即使Google声称其“AI优先”的搜索体验仍在持续为网站带来流量，但缺乏具体的数据支持，这种说法难以令人完全信服。事实上，如果展示广告正在“急剧衰退”，那么Google就没有足够强的动力继续将流量导向那些非社交、非视频内容，反而更倾向于将用户留在其平台内，以便与其AI工具互动。
AI、流量与内容质量的未来
近年来，随着AI工具的普及，内容创作领域发生了显著变化。Google曾声称自2023年以来，其爬虫索引到的可索引内容增加了45%。表面上看，这似乎表明开放网络依然健康且充满活力。然而，考虑到这段时间“AI生成内容”的爆炸式增长，我们有理由怀疑这45%的增量中包含了大量由AI生成的、可能质量不高的“AI糟粕”（AI slop）。
Pew研究中心对AI概览（AI Overviews）网络流量的最新分析显示，AI概览结果导致网站点击量大幅下降，几乎减少了一半。这一数据与Google高管“搜索点击量相对稳定”的说法形成了直接冲突。如果由AI主导的开放网络不再值得广告商投入注意力，那么我们真的能声称网络正在蓬勃发展吗？Google的法庭文件或许只是承认了一个我们心知肚明的现实：开放网络依赖广告支持，而广告收入越来越难以支付账单。在一个充斥着“AI糟粕”且广告收入持续下降的环境下，开放网络的“繁荣”又该如何定义？
广告市场结构性转变的影响
Google的这份法庭文件不仅反映了其在反垄断诉讼中的策略，更折射出整个数字广告市场的结构性转变。移动应用内的广告收入已成为广告增长最快的领域，而联网电视和零售媒体等非开放网络渠道的广告投入也日益增加。与此同时，用户花在非社交和非视频内容上的时间保持停滞甚至略有下降。这些趋势共同导致了开放网络展示广告收入的下滑。
这种收入模式的转变，无疑会影响内容创作者和发布商的生存。如果网站无法从广告中获得足够收益，它们将更难持续产出高质量的原创内容。这可能会进一步加剧“AI糟粕”的泛滥，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低质量内容吸引更少广告投入，导致内容质量进一步下降，最终损害整个开放网络的价值。Google作为网络基础设施和广告生态的核心参与者，其立场和行动对这一趋势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平台垄断与数字主权：深远意义
Google对开放网络衰退的承认，也从侧面印证了其在互联网领域的巨大影响力及其可能造成的垄断问题。法庭裁定Google通过将其展示广告服务与AdX市场捆绑，从而压制了竞争对手技术的采用，并优先其自身服务在广告拍卖中的地位。这种平台化的力量使得网站别无选择，只能遵循Google在搜索和广告方面的标准，因为缺乏实质性的竞争。
在一个“开放网络”被平台巨头日益掌控的时代，关于数字主权和内容多元性的讨论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少数几家公司能够决定哪些内容获得曝光、哪些网站获得收益，那么互联网最初所倡导的开放、自由精神将面临严峻考验。Google的法庭文件不仅是法律斗争的一部分，更是对未来互联网形态的一次预警。它促使我们深入思考，在一个由AI和平台主导的数字世界中，如何确保信息的自由流动、内容的创新发展以及独立媒体的生存空间。这不仅仅是Google的困境，更是整个数字社会需要共同面对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