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汽车行业的电动化进程正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作为美国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GM)近期的一系列动作让整个行业为之震动——在刚刚公布超出市场预期的三季度财报后，公司却宣布了大规模裁员和产能缩减计划，直指其新能源业务核心。
财报喜人背后的战略收缩
就在最新披露的三季度财报中，通用汽车的利润和全年指引双双超出市场预期，股价一度大涨超14%，创六年来最大单日涨幅。公司在财报中透露，这次业绩提升，有一半功劳来自电动化进展——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市场，电动化都实现了明显增长。
然而，市场的掌声还没落下，通用汽车却宣布了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新一轮大裁员启动，波及上千名员工，而且裁的就是电动汽车和电池产能。
据通用汽车官方消息，公司计划在美国范围内缩减电动车和电池产量，并启动新一轮裁员。裁员范围包括美国底特律电动车工厂的约1200个岗位，以及与LG品牌合资的俄亥俄电池工厂的550个岗位。从明年1月起，通用还将暂停田纳西和俄亥西的两座电池工厂的电芯生产，时间长达六个月，有约1550名电池工厂员工会被临时解雇。同时，底特律电动汽车工厂也将从双班制缩减为单班制，产能预计下调约50%。
要知道，这家工厂生产的是通用的几款重磅纯电皮卡，包括雪佛兰Silverado EV、GMC Sierra EV、以及凯迪拉克Escalade IQ和悍马SUV等。
财报数据与市场现实的矛盾
对比之下，消息来得突然且令人意外。因为就在不久前，通用才刚披露第三季度的财报，得到了市场的热切回应。公司Q3营收为486亿美元，同比基本持平，较市场预期多出近12亿美元；净利润13亿美元，调整后息税前利润34亿美元，均超出市场预期。
通用基于此还上调了全年指引：调整后息税前利润预计为120亿130亿美元，高于Q2预期的100亿125亿美元；汽车业务现金流预计为192亿212亿美元，同样远超Q2预期的75亿100亿美元。
具体到业务上，通用汽车透露电动化进展尤为突出，特别是在其两大主力市场——北美和中国，都各自提速明显。在北美市场中，通用汽车的电动车交付量同比大涨45%，创历史新高，市场份额已经达到了16.5%，仅次于特斯拉。在中国市场，通用的新能源车型也连续十个季度同比增长，另外通用也达成连续四个季度在中国盈利的成就。
既然如此，为什么通用要在此时裁员，还针对新能源业务？
CEO道出行业困境
通用CEO玛丽·巴拉（Mary Barra）透露了公司的"苦衷"。简单来说就是两方面原因：一是美国电动汽车的普及速度放缓；二是监管环境和联邦激励政策发生变化。
巴拉所说的"联邦激励政策"，指的是7500美元的电动汽车购车补贴，这项政策已经在今年9月30日正式取消。所以按照通用汽车的预测，比起第三季度，接下来公司在美国的电动汽车销量可能会打折扣。
回想刚宣布进军电动化时，通用汽车还表现得野心勃勃，曾立志要在2035年停售燃油车，实现100%全面电动化。通用还表示要在2025年之前，在全球推出30款电动汽车，公司为此计划投入超270亿美元用于研发。
毕竟通用是美国最大车企，亦是上一时代"美国汽车"的象征，既有财力又有影响力。且这家车企实际很早就有新能源转型的意识，1966年就推出了全球首款燃料电池汽车，1996年发布了电动汽车鼻祖、现代汽车工业史上，第一款为大众市场规模化生产的电动汽车——EV1纯电车……
然而，斗转星移，时代变迁，现实远比预想残酷，美国的电动化普及速度也远没赶上通用的计划。比全面电动化更先到来的，是新能源业务带来的不断亏损，公司CFO保罗·雅各布森（Paul Jacobson）坦言，目前仅有约40%的电动车产品能够盈利。
所以现在，通用不再强调"2035年全面电动化"的目标，而是转为"根据市场需求灵活调整产能"。同时，公司通过缩减过剩产能、采用通用部件和新技术、出售电池工厂及停止部分车型生产等方式降低成本，这一季度已经为电动车业务重组计提16亿美元费用。
氢能战略的全面收缩
除了裁员、减产，氢能业务的异动，也被外界视作是通用新能源减速的动作之一。不久前，多家媒体报道称，通用汽车决定终止旗下HYDROTEC品牌下一代氢燃料电池研发项目，价值5500万美元工厂的建设计划也被搁置。
在不少人看来，这似乎宣告了通用布局几十年的氢能事业功亏一篑。通用汽车对这个决定作出的解释是，氢能源在备用电源、采矿和重型卡车等特定高需求工业应用领域，仍具有发展潜力。但想要实现可持续发展，仍是道阻且长，充满不确定性：
美国国内氢能源成本高企，且基础设施有限，这制约了消费者对燃料电池汽车的接受度。
因此，公司打算优先考虑"具有成熟市场吸引力"的领域。不过，与本田汽车合资的Fuel Cell System Manufacturing，仍将正常运转，继续生产现有的固定和工业用途的氢燃料电池。
不管怎么说，即便做了充足准备，通用汽车也依然在转型过程中被迫进度踩刹车。
行业性"电动焦虑"蔓延
事实上，不光是通用，过去一年，不少重心放在美国的车企开始有"电动焦虑"。而且伴随购车补贴到期，大多车企都认为，电动车市场的需求会出现显著回落。部分分析机构甚至预测，电动车在美国市场的渗透率，可能会从今年夏季的10%直接腰斩。
外界已经能感知到的是，这股"退潮"已经蔓延到多家知名车企，比如日产、Stellantis、保时捷等，都已宣布取消或推迟部分电动车型计划。研究公司AutoForecast Solutions副总裁山姆・菲奥拉尼（Sam Fiorani）认为，美国汽车行业的电动车岗位还会进一步减少，产量将回落到几年前的水平，而售价则更高。
战略调整而非放弃
但减速归减速，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提高，依然是市场上普遍认同的观点。通用汽车CEO也明确，新能源业务仍是公司发展的重要方向。只不过，汽车行业的主角换了——
上一个时代，提到"美国汽车"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通用汽车，但现在说起"美国汽车"，你第一个想到的，可能已经变成那家卖纯电车的科技公司了，是吧？
通用的战略调整反映了汽车行业在转型过程中的务实态度。面对市场接受度不及预期、补贴政策变化以及成本压力等多重挑战，传统车企不得不重新评估其电动化时间表和投资规模。这种调整并不意味着放弃新能源方向，而是更加注重市场现实和商业可持续性。
全球市场的差异化策略
值得注意的是，通用汽车在不同市场采取了差异化策略。在中国市场，通用继续加大新能源投入，并已实现连续四个季度盈利。这表明通用并非全面收缩电动化战略，而是根据不同市场的接受度和政策环境进行精准调整。
北美市场的电动化进程放缓，可能与消费者对电动车的接受度、充电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以及补贴政策取消等因素有关。相比之下，中国等亚洲市场对新能源汽车的接受度更高，政策支持也更持续，这促使通用在这些市场保持甚至加大投入。
技术路线的重新评估
通用汽车同时终止氢燃料电池研发项目的决定，也反映了其对技术路线的重新评估。在电动车和氢能两条技术路线中，通用似乎更倾向于将资源集中在电动车领域，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是这样。
这一决策与全球汽车行业的技术发展趋势基本一致。尽管氢燃料电池在重型运输、长途货运等特定领域仍有潜力，但短期内，锂电池电动车在乘用车市场的普及速度明显更快。通用选择集中资源发展电动车技术，可能是基于对市场趋势的判断。
成本控制成为关键
通用汽车为电动车业务重组计提16亿美元费用的举措，凸显了成本控制在当前战略中的重要性。在电动车尚未实现规模化盈利的情况下，如何控制成本、提高运营效率成为传统车企转型的关键挑战。
通过采用通用部件、优化产能布局、精简组织结构等方式，通用试图在保持电动化战略方向的同时，降低短期财务压力。这种平衡短期生存与长期发展的策略，可能是许多传统车企在当前市场环境下的共同选择。
行业转型阵痛期
通用汽车的战略调整，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整个传统汽车行业在电动化转型中所面临的阵痛。从最初的雄心勃勃到如今的务实调整，传统车企正在经历一个痛苦的适应过程。
这个过程不仅涉及技术和产品线的调整，还包括组织架构、企业文化以及商业模式的重塑。对于那些拥有百年历史的汽车巨头来说，这种转型尤为艰难，需要在保持传统优势的同时，快速建立新的核心竞争力。
未来展望：渐进式电动化
展望未来，通用汽车很可能会采取一种更加渐进式的电动化策略，而非之前设定的激进时间表。这种策略将更加注重市场实际需求，根据消费者接受度和基础设施完善程度逐步推进电动化进程。
同时，通用可能会更加专注于特定细分市场，如皮卡、SUV等在美国市场接受度较高的电动车型，通过在这些领域建立竞争优势，逐步扩大电动化产品的市场份额。
结语：转型之路没有捷径
通用汽车的案例表明，汽车行业的电动化转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根据市场变化不断调整战略的过程。在技术路线选择、市场定位、成本控制等方面，传统车企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电动化方向的错误。相反，通用的调整恰恰说明，在向电动化转型的过程中，企业需要更加务实，更加注重商业可持续性。只有这样，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对于整个汽车行业而言，通用汽车的经验教训值得深思。在电动化的大趋势下，如何平衡理想与现实，如何协调短期生存与长期发展，将是每个传统车企必须面对的问题。而答案，可能就藏在不断试错和调整的过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