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数字时代的幽灵重现
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人工智能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重塑我们的内容创作与消费模式。OpenAI最新推出的Sora 2视频生成工具，让普通用户能够轻松创建逼真的AI视频。然而，这项技术的普及带来了一系列令人不安的现象：已故名人被AI技术"复活"，出现在各种荒诞不经的情境中，从迈克尔·杰克逊的厨房脱口秀到图帕克·沙库尔与马尔科姆·X的对话，再到布鲁斯·李的"龙能量"DJ表演，这些未经授权的数字重现正在社交媒体上病毒式传播。
迈克尔·杰克逊从未表演过以香蕉为主题的喜剧，但Sora 2似乎"修复"了这一历史空白。这种技术能力令人惊叹，同时也引发了深刻的伦理与法律思考：我们是否有权使用已故名人的肖像？AI技术对名人遗产的影响是什么？当技术发展超越社会伦理规范时，我们该如何平衡创新与尊重？
OpenAI的政策漏洞："历史人物"例外
当OpenAI于2025年9月推出Sora 2视频生成器时，公司宣称已采取措施"默认阻止公众人物的描绘"。然而，这一看似严格的保护政策存在一个显著漏洞：它不适用于"历史人物"。这一术语定义的模糊性，使得已故名人成为AI视频生成的"公平游戏"。
OpenAI的发言人明确表示："我们不对此发表评论，但我们确实允许生成历史人物的视频。"这一立场引发了广泛争议。一方面，公司强调Sora 2生成的视频会带有移动水印，降低观众被虚假影像欺骗的风险；另一方面，公司似乎忽视了这种技术对名人亲属和粉丝可能造成的情感伤害。
与活着的公众人物不同，已故名人无法选择是否参与Sora 2的"客串"功能，也无法行使对其肖像的"端到端"控制权。OpenAI为活着的用户提供了通过智能手机扫描面部来"将自己直接放入任何Sora场景"的选项，并承诺用户可以随时撤销对其扫描图像的访问权限。然而，已故名人显然无法行使这些权利。
社会反响：情感伤害与伦理边界
社交媒体上充斥着各种使用已故名人肖像的AI视频，这些内容不仅令人不安，更对名人亲属造成了情感伤害。罗宾·威廉姆斯的女儿泽尔达·威廉姆斯周一在Instagram故事中（现已删除）恳求："请停止给我发送关于父亲的AI视频，"她写道："停止相信我想看到它或我会理解，我不会也不会...这很愚蠢，浪费时间和精力，相信我，这不是他想要的。"
泽尔达·威廉姆斯的言论反映了这一问题的核心：已故名人无法为自己发声，无法控制自己的数字形象如何被使用。在2023年SAG-AFTRA罢工期间，她就曾公开表达对"令人不安"的尝试重建父亲声音的努力的担忧。她写道："这些重建，往好了说，是对伟大人物的拙劣模仿；往坏了说，是一个可怕的弗兰肯斯坦式怪物，由这个行业最糟糕的部分拼凑而成，而不是它应该代表的价值观。"
这种现象不仅限于娱乐名人。斯蒂芬·霍金的轮椅在巨大的滑板坡道上翻倒，库尔特·科本偷走肯德基鸡手指，马丁·路德·金在重要演讲中结巴——这些AI生成的视频不仅扭曲了历史人物的形象，也贬低了他们的遗产和成就。
法律视角：已故名人肖像权的复杂现状
使用已故名人的数字重建并非新问题，但AI技术使这一问题变得空前复杂。早在上世纪90年代，我们就曾面对约翰·列侬与阿甘对话、弗雷德·阿斯泰尔与戴维德真空吸尘器共舞等数字合成影像。然而，当时的技术需要复杂的数字编辑，只有大型视频制作公司才能轻松实现。如今，任何Sora 2用户都能在几分钟内生成更加逼真的已故公众人物影像，只需花费几美元。
在美国，已故公众人物的名誉权由至少24个州的各种法律规范。加州的法律可追溯至1985年，禁止未经授权的死后使用公众人物肖像"用于广告或销售，或推销购买产品、商品、货物或服务"的目的。然而，2001年加州最高法院的一项裁决明确允许这些肖像用于"转换性"目的，受第一修正案保护。
纽约州2022年签署的法律包含特定条款，禁止使用"如此逼真以至于合理观察者会相信这是被描绘个人的表演而非其他个人"的"数字复制品"，并以"可能欺骗公众认为它得到了被描绘者授权"的方式使用。但视频制作者可以通过明确注明使用未经授权的"醒目免责声明"来规避这一禁令。
行业应对：从SAG-AFTRA到技术变革
表演者对AI重建的控制权是2023年SAG-AFTRA罢工的主要焦点之一，最终达成的合同给予了成员对其数字复制品在未来工会项目中使用的完全控制权。这一协议反映了娱乐行业对AI技术可能带来的威胁的担忧。
OpenAI已经被迫改变Sora处理虚构版权作品的方式。CEO萨姆·奥特曼本周末写道，版权持有人现在必须选择允许其角色出现在Sora 2视频中（而不是服务启动时选择退出），并将分享其角色任何Sora视频的部分收入。奥特曼还承诺"还会有更多变化"，并期待"我们会有非常高的变化率...我们会做出一些好的决定和一些失误，但我们会接受反馈并尝试非常迅速地纠正失误。"
去年，一对播客主持人在创建使用乔治·卡林声音重建的"AI"喜剧特别节目后遭到起诉（尽管实际上是由人类撰写）。OpenAI此前也曾因在ChatGPT-4o语音模式中模仿斯嘉丽·约翰逊的声乐表演而面临法律行动威胁。
未来展望：技术发展与伦理平衡
AI视频生成技术的快速发展正在挑战我们现有的法律框架和伦理观念。随着技术的进步，生成逼真的已故名人视频将变得更加容易和普及，这可能导致更多的法律纠纷和伦理争议。
在这一背景下，我们需要重新思考数字时代的肖像权概念。已故名人是否应该享有某种形式的数字肖像保护？这种保护应该如何平衡技术创新与个人权利？社会需要制定明确的规范，指导AI技术的使用，确保尊重逝者和其家属的情感。
OpenAI等科技公司也需要承担更多责任，开发更有效的保护机制，防止已故名人肖像被滥用。这可能包括改进水印技术、开发更强大的内容过滤器，以及建立更清晰的伦理指南。
结论：在创新与尊重之间寻找平衡
AI视频生成技术无疑为内容创作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但同时也提出了深刻的伦理问题。已故名人作为无法为自己发声的弱势群体，其肖像权需要得到特别保护。技术发展不应以牺牲对逝者和其家属的尊重为代价。
在追求技术创新的同时，我们需要建立相应的伦理和法律框架，确保技术的发展符合社会价值观。这需要科技公司、立法者、法律专业人士和公众的共同努力，在鼓励创新与保护个人权利之间找到适当的平衡点。
随着AI技术的不断进步，关于数字肖像权的讨论将继续深入。我们必须确保这一讨论不仅关注技术可能性，更关注技术对人类尊严和社会价值观的影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保AI技术的发展真正造福人类，而不是成为侵犯个人权利和尊严的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