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工智能(AI)霸权之战中,资金似乎变得不再稀缺。近期,谷歌以170亿元的天价“收编”了AI初创公司Windsurf的核心团队,再次引发了硅谷“AI挖人”的热议。这一事件也让人们意识到,当前AI领域的巨额资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向极少数顶尖人才。OpenAI希望通过Vibe Coding来实现AI的梦想,似乎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据报道,谷歌DeepMind于7月11日成功“收编”了AI初创公司Windsurf的核心团队。此前,OpenAI曾与Windsurf进行过高达30亿美元的收购谈判。然而,最终双方并未达成合作,反而让谷歌获得了AI领域的新鲜血液。根据协议,谷歌将支付24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70亿元)的许可费和补偿金,以换取Windsurf团队联合创始人Douglas Chen和部分高级研究人员的加入,从而加强其在AI编程方面的实力。Windsurf则将保持独立运营,并继续向其他公司授权其技术。
这种“收编”模式并不新鲜。一个月前,Meta也采取了类似举措,斥巨资收购了Scale AI近一半的股份,并顺势将Scale AI年轻的CEO招致麾下,担任Meta的首席AI官。无论是Meta、谷歌、苹果,还是马斯克的xAI,都在积极抢夺人才。他们或整体收编明星初创团队,或直接从OpenAI、Anthropic等公司“挖墙脚”。各大科技巨头纷纷开出数百万甚至上亿美元的薪酬包,以“爆破式”的方式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走团队。CEO们亲自出马,通过电话、组局或投资收购等方式,只为拿下少数创始人和技术骨干。而那些被挖角的公司,则不得不通过提高留任奖金来“止血”留人。硅谷的“AI人才争夺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99%的资金最终流向了1%的顶尖AI人才。
Meta在此轮人才争夺战中表现得尤为激进。今年6月,Meta重组了AI团队,宣布成立“超级人工智能实验室”,并以143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数据标注初创公司Scale AI 49%的股份,直接将Scale AI的CEO Alexandr Wang任命为Meta的首席AI官,可谓“买公司送高管”。除了通过投资公司来“买人”,Meta在个人人才的报价上也毫不手软,尤其瞄准了OpenAI和谷歌的顶级研究员,以及苹果和Anthropic的员工。为了挖走OpenAI的核心成员,Meta甚至开出了“4年3亿美元”级别的“大包”,第一年就能兑现一大笔股票,价值高达1亿美元。尽管Meta声称这些极端报价仅限于“少数领导职位”,但这在科技圈也实属罕见。
OpenAI作为顶级AI模型的代表,自然成为了最大的被挖角目标,甚至被形容为“AI人才超市”。Meta至少重金挖走了7名OpenAI的顶尖研究人员和模型开发人员。OpenAI的一位高管表示,被Meta挖人就像“有人闯入我们家偷了东西”。尽管Sam Altman声称OpenAI“最好的”员工并没有被挖走,但他显然也感受到了情况不妙。“Meta开始给我们团队里的很多人开出巨额合同,”Sam Altman在一次播客节目中透露,“比如每年1亿美元的签约奖金,甚至比这还多的薪水”。尽管如此,OpenAI还是不得不付出代价,调整薪酬结构,给一些员工开出100万至200万美元的留任奖金,并附送更多股权,以说服关键研究人员在收到外部报价后选择留下。过去两年发生的董事会危机和组织动荡,也对OpenAI员工的归属感产生了一定影响,使得竞争对手和猎头更容易从OpenAI挖人。
当然,OpenAI也在积极反击。他们不仅从Meta挖回了一名研究员,还从马斯克的xAI和特斯拉挖走了高级VP和多名核心工程师,其中部分人还参与过马斯克旗下超级计算机Colossus的构建。马斯克和Sam Altman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目前双方甚至还在互相起诉。
面对如此激烈的竞争,连一向高冷的苹果也不得不改变策略。苹果过去因保密文化不鼓励研究员发表论文,导致很难吸引AI顶尖人才。而谷歌、Meta和微软等公司则长期以来都允许研究人员发表论文和开源一些工具,以提升他们的影响力。到了2025年,苹果似乎也开始放松一些限制,大举投资内部大模型项目。即便如此,苹果负责基础模型研究的主管仍被Meta以超过1亿美元的“大包”挖走,这笔薪酬甚至超过了除CEO Tim Cook之外的所有苹果高管。苹果并未尝试反挖或匹配Meta的报价。
为了抢夺AI人才,一些公司也在调整措施,缩短行权期限。例如,谷歌将部分AI招聘的行权期限从4年缩短为3年,以提高薪酬吸引力。数千万美元的签约奖金也并不罕见。此外,巨头们开出的offer往往带有“爆炸期限”——要求应聘者在24小时内签字,否则作废。
在硅谷的AI圈子里,一些人的履历就像转会市场一样频繁变动:先在谷歌工作,再去OpenAI升级,然后被Meta挖走,未来甚至可能自己开公司,靠之前的履历拿上亿融资。当然,也有人选择反复横跳,例如,一名被xAI挖走的工程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回到了OpenAI。还有人因为不想“卷”而拒绝Meta的高薪offer。
由于Meta将签约费抬到了“职业球星”级别,一张将一名华人AI研究员与足球巨星C罗并排的图片,附上他们的签约身价对比,甚至成为了科技圈的热梗。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场巨头挖角大战中,不少华人面孔频频出现。比如,上文提到的与C罗并排的余嘉辉(Jiahui Yu)就是华人,中科大少年班出身,曾在谷歌DeepMind工作,领导过Gemini多模态项目,后加入OpenAI参与GPT-4o、GPT-4.1、o3、o4-mini等模型的开发,最终被Meta重金挖走。苹果被Meta挖走的彭若明(Ruoming Pang)也是一名华人,Meta为了挖他,据称开出了超过2亿美元的总包。彭若明在苹果工作了4年,负责苹果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的基础模型团队,该团队主要研发支撑Apple Intelligence的基础模型。在加入苹果之前,彭若明还曾在谷歌工作长达15年,期间参与语音识别研究和产品开发,联合开发了Babelfish/Lingvo深度学习框架和Tacotron 2语音合成系统,是谷歌全球授权系统Zanzibar的联合创始人和技术负责人。
Meta的华人挖角名单中,还有好几位前OpenAI、谷歌华人研究员,他们之前在OpenAI、谷歌时参与的是GPT-4、Gemini、o-series等最前沿的大模型版本开发。例如,常慧文(Huiwen Chang)是清华大学姚班的毕业生,在普林斯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在谷歌担任研究科学家四年多,发明了MaskGIT和Muse架构,于2023年加入OpenAI,参与开发了GPT-4o的图像生成系统,在多模态AI模型方面有突出贡献。
任泓宇(Hongyu Ren)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博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曾在微软、英伟达、谷歌和苹果实习,加入OpenAI后,负责后训练团队,专注语言模型训练优化,是GPT-4o mini、o1-mini等模型的开发者之一。
Ji Lin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博士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MIT),于2023年加入OpenAI担任技术团队成员,参与开发过GPT-4o、GPT-4.1、GPT-4.5、图像生成系统(4o-imagegen)以及Operator reasoning stack。
2025年7月,谷歌宣布将聘请AI Coding初创公司Windsurf的CEO、联合创始人以及部分研发员工,将他们纳入谷歌DeepMind团队,从而阻止了OpenAI对Windsurf的收购计划。其中,被谷歌打包招进来的Windsurf联合创始人Douglas Chen也是华裔面孔,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MIT),曾在Meta和Facebook担任机器学习工程师。
苹果同样在AI方面倚重部分华人。彭若明离职后,苹果很快提拔了另一位华人工程师陈志峰接手,继续负责Apple Intelligence背后的大语言模型研发与部署。华人面孔的密度之高并非偶然。据一些智库对全球顶级AI会议论文作者的分析,在美国顶尖AI研究人员中,超过三成拥有中国背景,比例甚至略高于美国本土出身的研究人员。
马斯克对华人工程师的倾向也很明显,其团队合照中总有很多华人面孔,甚至xAI创立时,12位创始研究员里有5位是华人——Tony Wu、Jimmy Ba、Greg Yang、Zihang Dai、Guodong Zhang,不少人曾在谷歌或DeepMind、OpenAI实习或工作过。因此,人们戏称“大半个xAI是中国人”并不为过。在Grok 4的直播发布会上,坐在马斯克旁边频繁露脸的就是吴怀宇(Tony Wu),他现在的身份是xAI的联合创始人,曾在谷歌DeepMind、OpenAI实习,在斯坦福做过博士后,同时也在谷歌工作过一段时间。
今年甚至还有一个流行说法,时不时就会被科技圈调侃转发:“AI大战就是在美国的中国人 VS 在中国的中国人”。
然而,在风光无限的天价合同背后,也隐藏着另一个群体的焦虑,因为这场挖角大战可能只针对金字塔尖的1%,剩下的99%呢?虽说就连“普通”的AI资深工程师,有的也能拿到100万到150万美元年包,比传统软件岗位高出两三倍。Levels.fyi平台数据显示,Meta的E7级别AI工程师平均年包可以逼近154万美元,这个价码哪怕在硅谷也算是上游。但对很多硅谷程序员来说,AI的崛起和巨头的抢人大战带来的不仅是羡慕,还有切实的危机感:一边是Meta、OpenAI、Google等巨头正以数千万、乃至数亿美元级签字费、年薪争抢顶尖AI科学家,AI大牛拿着天价合同,享受九位数待遇;另一边则是普通工程师担心被裁、价值被边缘化。
“一边是看着各路LLM大牛拿大包,一边是普通牛马整天担心被裁。”有人在硅谷码农聚集的论坛发帖如此称,类似这样主题的帖子不在少数,遍布各种硅谷科技圈社交网络平台。而巨头们的确在“边裁边挖”。Meta这几年起码裁了几万人,尤其是非AI项目的员工,实行“末位淘汰制”,今年被硅谷华人码农圈戏称为“鱿鱼厂”;谷歌同样持续优化,甚至启动“自愿离职补偿计划”,将资源投向AI项目;亚马逊去年裁员超过2万人,今年初再裁减数十个企业岗位,3月开始重组AWS相关部门。
2025年7月,微软宣布再次裁员数千人,主要集中在工程师岗位,其中硅谷本地就有上百个软件工程职位被砍,部分理由是AI提高了生产效率。微软CEO纳德拉在2025年公开表示,微软内部已有20%至30%的代码由AI生成。类似情况出现在其他企业,比如,Salesforce高管也称,公司内部约20%的代码由AI生成,AI让工程团队生产力提升超过30%,因此减少了程序员招聘。
一些硅谷软件工程师认为,随着AI Coding效率提高,普通软件工程师的生存反而“越来越难”。有人还认为,目前99%的钱流向了1%的顶尖AI人才,AI本身岗位不多,程序员开发的AI取代了很多岗位,最后可能会革了自己的命。硅谷的AI抢人大战,不只是巨头之间的零和游戏。无论是AI人才、普通软件工程师、还是硅谷巨头,现在都不得不接受这种高流动性和短期主义,以及一个现实:大量的钱,更多的钱,都只流向AI。